2012年8月19日 星期日

15  枯山水中的唇印與亞當的第二夢
怪氣男生:噩夢前17


那一頓法國私房菜,已經完結了13天,然而她的話,仿佛連同那一晚吃的豐富菜肴,我仍未能消化。

……待我剛入睡不久,大清早忽然接到夢女郎的電話:

 “中午有空嗎?一起吃午飯,怎樣?”傳來令我感到溫暖的聲音。

我中午有點事,結果約定2:30pm

見面後,她沒有多說。我跟著她走到停車場的一輛跑車旁。對于車我是門外漢,但也曉得這是名貴的跑車。她說車子是人送給她的,其實她不喜歡開車,不過總不能把命交托給一位老二勃起,帶著睡意的的士司機手上吧!平時她寧願坐地鐵,有需要才自己開。她開車時一直沉默,我越坐越困,更何况已習慣了在她身旁保持勃起的狀態,所以儘管是大白天,也睡倒在車上,到了海邊的豪宅區才醒過來。住在這裏的都是城中頂級有錢人。車在一幢房子前停下。是那種圍墻環繞、有私人花園的獨立大屋。

她按了什麽遙控制,大閘打開,車子駛了進去。這座房子在這一區算是極小型,我反而覺得更homely。前庭風格是日式庭園,大閘到房子前的路由小石塊鋪成,路兩邊寛闊可供散步,都鋪滿了小碎黑石,不規則的大石塊在地上斷斷續續接成路徑。遠一點的地方種了矮樹和青葱的灌木,點綴著幾件簡單的日式庭院裝置。

房子本身不像一般庸俗的有錢人豪宅,帶著濃厚日式寺院風格,外墻是樸素的白色,再配上自然粗獷的黑色石塊和木材,風格簡約。走進玄關,夾廊的竟然不是墻,而是兩塊大玻璃,兩邊玻璃後都鋪了一塊小小長方形的綠草坪,分別種了一棵小樹,又各自伴著一塊半埋地中的深色大石,上面開了天井,自然光灑落在草坪上,禪味盎然。

穿過玄關,室內也是日式裝修,簡潔純樸,沒有多少件傢具。最令人心曠神怡的是客廳盡頭兩邊都不是實墻,而是連串的玻璃敞門,景觀開揚。對正門的一邊有10多米闊,連綿的玻璃門外可見一大片 “枯山水”。

所謂“枯山水”,是禪宗的一種獨特庭院風格。通常是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,上面鋪滿了淺色的碎砂石,再有不多的幾塊大石頭,孤伶伶屹立在砂石地上。砂石上會用掃帚細心掃出一條一條幼細的紋,仿佛微風吹在砂上泛起了水波。大石代表山,砂石地代表水,構成一副巨型襌宗山水畫,令人忘言觀自在。

相連的另一邊,玻璃門外是一個幽靜的庭園,靠山坡而造,種滿高矮參差的樹木,多塊大石如棋散布,加上一片小水塘,雖然面積不大,感覺却幽邃如處身靈山深谷。

無論是坐在客廳透過玻璃門觀照景致,又或者踱步其中,都足以忘憂。

靠近玻璃門,原來還可以眺望海灣伸延遼遠的水平綫。

真難以想像,這豪宅區遍布馬桶也要鑲金的壓倒性庸俗品味,居然有如此清幽雅致的房子。

我們走進庭園,她介紹說這內庭參考了京都的南禪寺和光明寺兩座禪園的景觀。

但是對于一切,她却漠然:“這不是我的房子。說起來好笑,是一個有錢人爲了討好我而建的。”

她輕輕一嘆:“有錢人,尤其是生下來就很有錢的人,心靈的空虛,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。叼著金匙出生又找不到人生目標,真是一種詛咒。

 “他是我的一個client。我說過,只要把client引領進他們自己的夢裏,他們都能够從潜意識那邊找到insight。有趣的是,他們開始的時候是因爲心理問題來找我,可是漸漸發覺由我向導游夢,本身就是非常值得享受的過程,很多人簡直樂此不疲。這也難怪,有錢人物質享受應有盡有,世界上什麽好玩漂亮的地方也去過了,只會感到越來越空虛。我提供的夢境心靈之旅,成了他們渴求的服務。而有些人,長期受失眠之苦,只想好好睡一覺。

 “當然,很多男客人對我有强烈的欲望。不過,一來我對他們沒有興趣,二來我跟你講過,沒有男人可以清醒地和我發生肉體關係。我只會選擇性地和他們維持專業的關係。這些男人,什麽女人也唾手可得,越得不到的女人,他們越瘋狂。

 “像這房子的主人,他知道我喜歡禪園,特意蓋了這個房子,硬說要送給我。我不要,他只好要求每次領他游夢時,都要在這房子裏進行,大概希望總有一天會打動我吧!

 “本來也不想來這裏。不過上次已經惹起他們的注意。當我把你帶進夢裏時,會發出特別的精神能量波。他們能够偵察這種波動,追到我的夢來。如果我們再在同一地點進行游夢,會更容易讓他們發現。所以只好換一個地方。”

理智上,我一直未能說服自己完全相信她的話,可是在感情和直覺上,我確實感到和她有一種冥冥中的密切聯繫。

我第一次想主動問個明白:“我願意跟著你走到夢的盡頭。但是你可以告訴我兩件事嗎?第一,那兩個男人是什麽人?你爲什麽要躲避他們?第二,其實你期望我可以怎樣?”

        她緊閉著嘴嘆了一口氣:“很難跟你說清楚,總之,他們是難纏的人。不過放心,他們的目標是我,不會傷害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 我連忙解釋:“我不是怕,而是擔心他們會不會對你不利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她微笑:“放心,我有信心應付他們。至于第二個問題。老實說,我也不知道。我跟你說過。這幾年來,我不由自主好多次給人帶進《沙灘上的米羅》夢境裏,這對我來說,是從來沒有的經驗。你竟然把夢境寫成一首歌,表明這跟你一定有關係。只是很奇怪,你根本完全沒有游夢的能力。那麽帶我進夢的,究竟是誰?
 
         “還有,我也提過,最近開始,在做夢的時候,我的肉體會暫時消失。發生了這現象以後,我的夢境變得很不一樣。嶄新的層面打開了,很多令我措手不及。夢的境界,再一次變得陌生而且往往不受控制。我直覺感到兩件事有關係。我希望可以和你一起,把事情弄個明白。

         “我知道這很不公平,因爲對你來說夢是陌生的國度。你在夢中既無能又無知,甚至可能會遇上危險。我只可以說,我會盡一切能力來保護你。上次我沒有徵求你的同意,一來因爲沒有想過他們可以立即發現,二來也估不到和你一起游夢,我會變成另一個我無法自控。可是這一次,我要預先警告你:我們在夢中,什麽事情也可能發生。如果你不願意的話,我不會再勉强你。”
 
        或者是她認真而滿懷期昐的神情讓我無法抗拒,又或者是自以爲是的幼稚英雄感又作祟,我從未想過會說不:“只要你答應一個條件:如果我睡不著的話,你要負責提供安眠藥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她的臉又綻放燦爛的微笑,突然在我的臉上快速輕吻了一下,然後說:“我去準備。”,便跑回房子裏。我感到臉上的唇印如火燒赤熱。

        她說不想用睡房,所以在客廳內鋪上厚被褥,又拿出兩套kimono(和服晨衣),說換上來睡舒服點。她老實不客氣開始脫服更衣,我不好意思,跑去厠所。

        換好kimono出來的時候,她已經躺在被褥上。我躡手躡脚在她身邊拘謹躺下,瞟了一眼她襟前半露的乳溝,又連忙閉上眼,感到她柔軟的身體靠過來貼緊我。

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:“你帶client進他們的夢,也容易被發覺嗎?”

她在我的耳邊低語,磁性的聲音和呼出的氣息,宛如愛撫我的臉:“進入人家的夢,能量波較微弱較難發覺。而把人家帶進自己的夢,能量波要强大得多了。”

哦?夢的世界真是複雜。
       
腦裏想著這一連串難以理解的事,反而變得越來越清醒,我本來想開玩笑問安睡藥在哪里,還未說,戛然感到身體好像浮起來,又仿佛在下墮,到回復意識可以張開眼皮,已處身于另一個空間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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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 我置身于一個小叢林,地下鋪滿綠油油的草,色彩鮮艶的小花遍布,蝴蝶撲來撲去,四周是鳥鳴和隱約的淙淙水流聲。心想:搞什麽鬼這地方如此夢幻?幷且發覺自己全身赤裸,奇怪却全無羞怯之感。

 “這是什麽地方?”我自忖,內心深處立刻傳來一把聲音:“伊甸園。”

        伊甸園?我記得有人提出伊甸園原來在中國的雲南,心想:那麽這裏是不是雲南?

        忽然一雙溫柔的手從後面把我抱著。我感覺到軟綿細膩的肌膚,一張臉貼在我的背上。下腰和臀部感到圓渾的腹部輕輕貼過來。我奇怪,于是轉過身看。

        原來是一個懷孕的女人。她也是全身赤裸。可能是四周太光亮,我無法看清楚她的臉。甚至不能肯定她是否有五官。然而溫柔的笑容却比太陽更明朗。白光中模糊隱約的臉龐輪廓無法憶起曾經在哪里見過,可是這帶著深愛的笑靨却肯定早已深烙在我潜意識的某處。

        “這是誰的笑容?”我閉上眼回想,感到她把臉埋在我的懷裏,懷著孩子的肚子貼著我的下腹。

        我無法重拾拼合關于她的記憶,可是忽然醒覺:我愛著她,我深深愛著她!她懷著我的孩子!

        “快跑,他們追來了。”我的心裏突然有一張聲音放聲高呼。

        我張開眼,只見她抓著我的手,一直在黑暗中跑在我的前面。可能因爲跑得太急速,可能因爲在納悶是誰追來,也可能擔心她懷著孩子怎能奔跑,我無法確定周圍的環境,總之我們已經不在伊甸園。

        天啊!我忽然記起了:這是我5歲時候的一個夢!

        這是我有生以來最深刻也是最奇怪的夢。我和一個懷孕的女人在狂奔,兩人拼命逃避追捕,甚至是追殺。那女人懷著我的孩子,可是做這個夢的我,那時才5歲!
 
        最讓我費解的是,在做夢的時候,心裏燃燒著一團熾烈而奇怪的感覺,一種5歲的孩子完全無法理解的陌生感覺。今天,在這個重溫的夢裏,我終于明白了。原來那是愛的感覺

那個時候我只是5歲的孩子,怎可能懂得什麽是愛?或者是給這種陌生的熾烈情感嚇怕了,多年來,我不僅壓抑對這個夢的回憶,還壓抑了這愛的感覺。然而她已經深深烙在我的靈魂裏。

神啊!是你給我開的玩笑嗎?你讓我過早發現了這個無法理解的秘密,以致我一直逃避愛的感覺。抑或這是你賜給我最大的恩典?讓我暗暗珍藏她,得以避過了膚淺幼稚的情感游戲,好等待最深切的愛回歸?

        我的愛,比我的青春還要滄桑。

        我和她,一個陌生而我深愛著的女人,在逃命。

她漸漸慢下來,我焦急拖著她跑,直至她無法再跑動,我嘗試抱起她,又太沉重。我陷入絕望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 我雙眼戛然睜開,喘噓噓在冒冷汗,發現自己又回到大屋裏。

她在哪里?身邊已不見她。

        眼前的情景令我背毛竪立直彈起來:那兩個穿黑西服的男人在房子裏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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